剛一進病房，我看到郭爺爺?shù)牟〈部樟?，我連忙問姑媽，郭爺爺出院了？姑媽搖搖頭說，今天一早就去世了！我頓感震驚，昨天郭爺爺都能坐起來說話了，怎么突然就走了？姑媽嘆了口氣說，人老了才滿是無奈！

 

爺爺87歲，因為在家突然暈倒，被送到醫(yī)院。檢查后得知他頸動脈硬化堵塞75%，需要住院。住院病房都滿了，我們被安排到急診病房。是一個很大的房間里臨時安插的十幾個病床。

 

爺爺旁邊病床的郭爺爺已有96歲高齡，高燒不退才住進醫(yī)院來。大夫說老年人本身抵抗力低，免疫力低下，加上身體的各個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，所以發(fā)燒要引起重視。

 

姑媽在一旁小聲跟我們說，她有好幾個鄰居，都是年紀大了發(fā)燒走的。我媽趕忙向她使眼色，讓她別胡說！

 

郭爺爺跟我爺爺曾經(jīng)是同事，只是郭爺爺年紀太大，糊涂的時候連自己孩子都不認識。

 

他住進醫(yī)院以后，每天都是昏睡狀態(tài)，偶爾說兩句話，然后又睡過去了，相比較我爺爺?shù)谋┰?，他更安靜一些。

 

一周后的一天，郭爺爺?shù)臒肆耍艘簿窳艘恍?，他的女兒扶他起來坐了會。雖然他不認識人，但是也很愛聊天，姑媽還問郭爺爺認不認識她了，郭爺爺笑著擺擺手說，你們都長大了，也都不認識了。

 

這是我更后一次見到郭爺爺。

 

我問姑媽，昨天他還好好的，怎么過了一晚人就沒了呢？

 

姑媽搖搖頭，倍顯無奈。

 

原來昨天我們回去后，大夫給郭爺爺開了呼吸機，郭阿姨一看1200元，就趕忙給弟弟打了電話。

 

弟弟氣沖沖地來到病房，看老爺子也沒啥事，叫來護士，問呼吸機怎么回事？

 

護士說，呼吸機是要上的，讓他具體問大夫。

 

郭叔叔積攢了許久的怒氣終于爆發(fā)出來了！他執(zhí)意認為，大夫為了賺錢，為了拿績效，亂加儀器！他爹今天一直好好地，還能坐起來說話，根本不至于加呼吸機！

 

郭叔叔看護士和大夫不搭理他，就開始破口大罵，說大夫沒良心，沒有醫(yī)德，罵了很多難聽的話。旁邊有幾位家屬勸他小點聲，可他兇狠的模樣，那架勢就像是要去打人一樣，也沒人敢真正上去攔他。

 

更后郭叔叔讓護士把呼吸機和其他儀器一并撤掉了。護士看了看醫(yī)生不敢行動，醫(yī)生說，如果你要強制撤掉這些，那所有的后果是你來承擔，然后給了郭叔叔一個單子，郭叔叔在上面簽了字。

 

果然，晚上給爺爺?shù)鼓虼臅r候，姑媽發(fā)現(xiàn)郭爺爺尿血了！

 

郭阿姨嚇了一跳，也不等護士來，拔腿就跑去叫大夫來看。

 

大夫檢查完后讓郭阿姨給弟弟打電話，說郭爺爺可能撐不住了。

 

而郭叔叔還沒到醫(yī)院，郭爺爺已經(jīng)去世了。

 

一個月里，這個病房走了7-8個老人。有病死的，有器官衰竭而死的，但是更讓人惋惜的可能就要說郭爺爺了。

 

昨天看了一個關(guān)于養(yǎng)老問題的視頻，視頻里說，當一個單身老人年邁，且失去自主判斷能力的時候，能夠決定他生死的，只有他的兒女，沒有其他人。

 

是否手術(shù)？是否繼續(xù)治療，都是靠兒女的選擇來決定的。

 

我就回憶起了兩年前的這件事。

 

如果當時郭叔叔沒有鬧那么一出，郭爺爺戴上了呼吸機，是否可以躲過這一劫？

 

如果當時郭叔叔相信醫(yī)生，相信大夫有醫(yī)德，有救死扶傷的使命感的存在，是不是結(jié)局就會不一樣？盡管郭爺爺?shù)母黜椘鞴僖呀?jīng)衰竭，但這是否可以再為他繼續(xù)延長幾個月甚至半年的時光？

 

這些現(xiàn)在我們已經(jīng)沒有答案了。

 

人到老了，能否繼續(xù)活著，真的沒有辦法自己做決定嗎？